太和殿前。
三杨阁老领着台阁派众臣不吃不喝跪于殿外已是第二日的黄昏。
他们也不吵也不闹,只静静地跪地。
宣德皇帝眉心深皱,来回踱着步。
“圣上,他们这是逼宫,是谋逆,是夺职削官诛灭九族之罪啊。”
“圣上,切不可再心慈手软,依朝纲理应将他们打入死牢,以儆效尤。”
夏、蹇一派蠢蠢欲动,更有些喜形于色,台阁派与皇帝闹得越僵,对于他们生息派来说,就越是有利,因而也免不得加把柴添把火,把事情搞得越大越好。
只不过宣德同样没有理会他们的提议,依旧背着手不言不语,夏元吉只得挥手暗示他的门派保持安静,观望事态。
“杨阁老。”
台阁派臣子中忽然有一点点骚动,原来是年纪最大的杨士奇因体力不支而晕厥,被宫人抬了下去。
还有一些老臣亦是头昏眼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,但他们依旧旨撑着,不到倒下的那一刻不肯离开。
宣德皇帝的眉心凝得更紧。
都只道梁王淡泊如烟,不问朝政,却没有想到,而今他被押在宗人府的地牢里竟然还拥有如此众多死心塌地的拥趸,为了他可以豁出老命与皇帝抗争。
这对于初登大宝仅仅一年的宣德,不可不说是个巨大的威胁。
虽然最终荣登大宝的是他朱瞻基,但始终有一种“捡漏”的感觉,这种感觉不疼不痒却梗在喉间,对梁王的防备之心一点也不比怜惜之情少。
或许,只是在等一个可以让自己心安理得地杀梁王的理由吧。
他的脸上几乎已呈现出一抹决心痛下杀手的厉色,堪堪看来黄俨的眼里。
自潭柘山归来,已忍了多时没有上朝的黄俨,重新出现在太和殿,比之以往更加春风得意。
他已扳倒了多年宿敌三保太监,拔除了眼中钉梁王,前景一派春光明媚。
当然,除了台阁派那些老臣时不时向他投来鄙夷的目光之外,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烦心的了。
“我说诸位大人,都回去吧,别给圣上添堵啦。这秋寒地凉的,可别再饿着冻着落下了病根不好医。再说,梁王谋逆一案已是铁板钉钉,诸位再怎么折腾也翻不过来了。”黄俨明是劝说却是句句带棒敲打在老臣们的头上。
阁老杨荣一声冷斥:“敢问黄公公,所谓梁王谋逆,可曾审过又可曾定案?无凭无据如何判定谋逆之罪?”
黄俨回之以一声冷笑:“无凭无据?贼党将梁王雕成像日夜焚香供奉,难道是本公公无中生有?”
“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?仅凭一木雕与梁王相似便判定梁王谋逆?可笑至极!老臣还觉得那木雕与当今圣上神似呢。”杨荣话音落地也被自己吓了一跳,右边一老臣慌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。
“放肆!”果然夏、蹇一派群起而攻之,纷纷要求皇帝严惩这帮老臣以整肃朝纲,场面开始有些混乱。
宣德皇帝雷霆震怒,挥袖一拂,木雕像“哐当”落在地上,目光也于不经意间扫过木雕像,不禁拾起来注目察看。
确实如杨荣所言,与他本人亦有些许相似之处。
他摇了摇头,梁王与他同出一宗,兄弟之间面貌相似并不足为奇,因而也不能做为梁王洗脱罪名的依据。
“杨溥,你是朕的业师,为何与他们为伍为梁王辩白?”杨溥乃帝师,宣德对他说话也客气了许多。
杨溥摇了摇头:“谋逆乃大劈诛九之罪,梁王若有罪,则老臣辩白无用,若无罪,则无需老臣为之辩。臣等杜水绝米不外乎求的是,给梁王一个公道,是非曲直,堂皇审之,若果真如实,则诛之杀之,臣等皆无话可说,从此退隐,不复为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