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对不起啊。”
华荧再次低声轻语，却不敢让那个小女孩听到，她深吸一口气，环顾四周的平原，轻声问道。
“小妹妹，你……为什么会和你的姐姐待在这个地方呢，这里可不是你这种孩子该待的地方。”
火舌吞吐，渐渐升高的温度，让小女孩的脸上变得红彤彤的，她像是没有忧愁一般，开朗的笑了笑，毫不隐瞒的回答道。
“因为，我想和我的姐姐在一起啊。”
闻言，华荧身子一窒，将眉头垂的更低了一些，眼中满是愧疚之意。
小女孩没有察觉到华荧的异常，开心的张开双手，抱着那个巨大怪物的手指，天真无邪的说道。
“村里的人都说姐姐是怪物，会吃人的，所以不肯让姐姐进村。”
“姐姐的心可好了，无论村里的人怎么打她，骂她，她都没有还过手，而且还会很温柔的把我护在怀里。”
说着说着，小女孩神情便迅速低落下来，小小的脸上，满是委屈之意，眼圈通红的小声说道。
“不过呢，我们还是被村里的人赶了出来，我不想让姐姐被人打，被人骂，就和姐姐一起来了这里。”
小女孩偷偷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，一脸认真的板着手指，一字一顿的说道。
“虽然没有房子，但姐姐的身上的绒毛很暖和，虽然这里有狼，但姐姐可以把它们都赶跑。”
“所以，我就和姐姐待在这里了。”
华荧静静地听着，心中百感交集，她像是在问小女孩，也像是在问自己一般，声音沙哑的说道。
“那……以后呢，你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的。”
人无法与时间为敌，人会长大，会期待，更会后悔。
小女孩年幼并不懂这个问题所代表着什么，只是甜甜一笑，毫不迟疑的说道。
“以后得事以后再说，我只要能跟姐姐待在一起就好了。”
华荧微微抬头，错愕的望向那对“姐妹”，却正好与那只巨大的怪物对上了视线，虽有长长的绒毛遮掩，但华荧却从那股视线中，感觉出几分感激的善意。
如那个小女孩所说的那样，她的姐姐，真的真的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。
微风拂来，将一旁高高的草丛缓缓压下，华荧的身子不自觉也微微弯了下去，不敢直视那对姐妹，只是悄悄握紧的拳头。
这个世界上，没有凭空而出的怪物，一切的一切总有所谓的源头。
求长生，求不死，白骨堆积，冤魂无数，这条路上实在太过残酷。
华荧有些茫然，不知所措的望着身前燃烧的火堆。
她这次的任务目标，就是这对姐妹，不需要动手，也不需要将她们带回族中，只需观察他们的的状态，回去后告诉族人便可。
是的，那个长着绒毛的巨大怪物，小女孩口中的姐姐，正是出自她们一族之手。
将一个个普通人，变成一个个恐怖的怪物，这就是她们一族这些年来，一直在做的事情。
星垂云海，华荧无言的握着自己手中那张纸，纸上详细交待了这对姐妹的名字，来由，何时何地被选中，吃下丹药变成了怪物。
接下这次的任务，本就是华荧有些不适应族人的狂热，想逃出来转换一下心情而已。
但她从没有想到，任务中所说的“怪物”居然还保留着人性。
怪物，这两个字华荧早已听的厌了，也看的腻了，在她的印象中，那些吃下丹药的人，都是一个个暴戾，凶残的巨大怪物。
看着那些怪物，华荧只是觉得心中厌恶，没有一丝同情之意。
而当今日看到这对姐妹时，华荧脑中一晃，终于想起来，那些怪物也曾是活生生的人啊。
比变成一个怪物还要恐怖的事情是什么呢？是你变成了怪物，却还当自己是一个人。
华荧神色落寞，苦涩的笑了笑，低声自语道。
“或许。”
“我们才是真正的怪物。”
说罢，华荧将那张写着任务的纸张扔入火中，出神的看着在火中迅速化为灰烬的白纸，眼圈微微发红。
当所有的惨剧，简单的写于纸上时，一切似乎都只是一行简单的数字，只有当亲眼所见时，才能明白自己犯下的罪孽，是多么的过分。
自己，究竟成了什么样的怪物。
或许是因为察觉到了华荧的异常，小女孩试探的挪动身子，坐了过来，神色关切的望着华荧。
“大姐姐，你怎么了？”
华荧抬头望去，却见小女孩身后的那个巨大的怪物，也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，笨拙的挪动着身子，似乎也想要安慰她。
见状，华荧心中越发愧疚，却也只能勉强的笑了笑，涩声道。
“没事，只是被火烫着手了。”
闻言，小女孩却是伸出自己的小手，握住了华荧的手掌，轻轻搓揉，低声说道。
“我以前受伤的时候，只要姐姐揉一下，我就不痛了。”
说罢，小女孩一脸认真的俯下身子，对着华荧的大手，轻轻吹气，口中念念有词道。
“不痛不痛，大风吹去。”
这句话如引子一般，华荧似乎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，就仿佛自己的心脏，在那瞬间龟裂，疼痛难忍。
沉重的愧疚感，快要把她压成碎片了。
忽的，华荧伸出双手，将小女孩抱入怀中，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，将下巴抵在小女孩肩头，低声哽咽道。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对不起啊。”
“都是……都是我们的错。”
小女生有些慌乱，只当华荧是一个奇怪的大姐姐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，而在这时，那种巨大的怪物，却缓缓伸出一根手指，落在了华荧的脑袋上，温柔的抚摸着。
夜色如幕，一切罪孽隐于星空之下，轻浊难辨。
……
次日，清晨。
燃烧过后的火堆，仍在微微冒着烟气，小女孩躺在怪物的手掌中，用那长长的绒毛，当做了棉被，睡的十分香甜。
而那怪物，像是彻夜未眠一般，捧着小女孩小小的身子，靠在自己左胸，贴近心脏的位置，如宝贝一般珍惜着。
另一边，华荧轻轻起身，脸色微白，一脸愧疚的对着那个巨大怪物，轻轻躬身，只是这一次，她再没有说些什么多余的话。
华解下自己的包裹，将里面的所有的东西，都放在了那个怪物身前，嘴中则轻声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