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水入喉，辛辣之感瞬间涌入喉咙之中，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，天旋地转。
叶闻双眼朦胧的看着身前，却什么都看不清，身子一歪，最后倒在桌上，沉沉睡去。
意识迷离间，天地颠倒，日月轮转，无数支离破碎的梦境碎片，如海啸一般将他尽数淹没。
那些久远的，不愿回想起的记忆，在叶闻意识迷离之际，纷至沓来。
恍惚间，他似是听到有人在耳边，满怀恨意的诅咒着，辱骂着自己。
“杀心，我诅咒你……生生世世，不得好死。”
“我诅咒你，死于荒野，葬于深渊，终于腐泥。”
还真是老掉牙的诅咒啊，自己究竟是听过多少次类似的话呢？
恍惚中，叶闻轻轻抬眼，却见雪花纷扬，落于肩头，他身子微蹲，手拿黑色长刀，对着一位瘦弱的女子，贯穿胸口。
鲜血肆意而流，衬着那白茫茫的大雪，越发刺眼，那瘦弱女子并未立即死去，双眼间流出渗人的血水来，神色狰狞的将手掌挥向叶闻，长长的指甲在叶闻脸上抓出一道道血水来。
叶闻低着脑袋，似是有些脱力，吃力的将刀身缓缓向下推出，满脸泪水，沙哑着嗓子，不断地重复道。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对不起。”
那女子挣扎许久后，终于没了力气，双手缓缓放下，轻轻抚摸在叶闻脸颊之上，抚去叶闻眼角的泪水，忽的凄婉一笑，泪流满面道。
“杀心，我……我诅咒你。”
……
“主人？主人？主人！”
梦境朦胧中，叶闻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，不停在耳边响起，恍惚之中，叶闻缓缓睁眼，一束朦胧的光芒照入他的眼帘。
柔和光芒中，希尔薇满是关切的小脸，也映入他的眼帘。
叶闻一怔，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，他温和一笑，迷迷糊糊的坐直身子，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，却见已是天明时分，而他正爬在一张桌子上。
“是希尔薇啊。”
叶闻揉着自己的眼睛，脑袋昏昏沉沉，有些闷，完全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。
“昨晚，我喝醉后发生了什么事吗？”
希尔薇贴心的给叶闻倒了一杯热茶，用湿毛巾轻轻擦着叶闻的脸蛋，笑着说道。
“昨晚啊，主人不知怎么喝醉了，而且一醉不起，等我们醒来的时候，白梓姐姐正偷偷扒你衣服呢。”
“要不是华姐姐把白梓姐姐重新按在了桌子上，主人你昨晚可就危险了。”
闻言，叶闻更加头疼，哭笑不得道。
“白梓啊，有时候感觉她更适合当个男人。”
希尔薇温柔的笑着，用毛巾给叶闻擦拭了脸后，又转到身后，用自己的小手，轻轻按摩着叶闻头上的穴位，柔声问道。
“主人，你舒服点了吗？”
“现在好多了，就是还有点晕。”
希尔薇偷偷看了叶闻一眼，小心翼翼的试探道。
“主人，你是做噩梦了吗？”
叶闻眼神微黯，背对着希尔薇，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伤感之意。
“啊，是一个很讨厌的噩梦。”
自古以来，便有一个极其令人讨厌的问题，如果杀一个人，可以救下无数的人。
那么，你会去杀那个人吗？
叶闻很讨厌这个问题，每次听到时，都会感觉到有一根看不见的毒针，插入他的心脏来回搅动。
希尔薇手上动作一停，随即恢复如常，只是声音低了几分。
“主人，可以和希尔薇说说是什么样的噩梦吗？”
无论是怎样的黑夜，终有散去的时候，但犯下的罪孽不会。
这是叶闻经常对希尔薇说起的一句话，却不从解释这句话究竟由何而发。
或许，已经到了可以说给希尔薇听的时候了。
叶闻眉眼低垂，努力回想着梦里的一切，用自己那略显单调的词汇，轻轻说道。
“梦里，是一场很大很大的雪，白茫茫的一片，什么都看不清。”
除了那刺眼的血色。
“白雪堆积着，将一切化为纯白，而我……”
“却还是那个看样子，重复着自己从前最喜欢做的事。”
“看雪，行路，然后杀人。”
叶闻苦涩一笑，不知是想起了什么，停顿了许久，才继续说道。
“梦里，我身中剧毒，那毒我自己解不了，只是去一处雪山中，寻一位神医。”
“只是，行至途中我便因毒性发作，倒在雪中，多亏遇到一位好心的人家，才侥幸没有冻死在雪中。”
叶闻说的很慢，每句话之间都得停顿一下，似乎回想起这段记忆，让他觉得有些吃力。
略显缥缈的声音中，叶闻双眼渐渐恍惚，随着自己口中的那一句句话，回到了当年。
……
大雪纷飞中，叶闻脸色惨白，一边剧烈的咳着，一边走入一间简陋的草屋之中。
草屋之中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，正坐在火炉旁，拿着一本医书，仔细看着，叶闻进屋之后，他却是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，对叶闻视若无睹。
叶闻咳了一声，扶着刀柄，有些吃力的单膝跪地，虚弱的说道。
“洛神医，叶闻前来求药。”
闻言，老者回头看了一眼叶闻，随即便又重新将视线移回手中的医书上，仿佛没有听到叶闻的话一样。
过了许久，久的叶闻快要再次昏迷过去时，老者这才放下医书，轻描淡写的看了叶闻一眼后，从手中拿出一个牌子，扔在叶闻脚边，淡淡说道。
“既然知道我的名号，自然也该知道我的规矩。”
“寻到木牌上的药草，再来找我。”
叶闻艰难的喘了一口气，将头又低了几分，缓缓说道。
“神医，我现在身患剧毒……咳……实在是有心无力，可否……可否等我痊愈后，再寻药草。”
老者闻言，却是不屑一笑，嘲笑道。
“你够资格吗？”
叶闻脸色一暗，却也说不出什么，握着黑色长刀的手指，微微发白。
老者看了一眼叶闻手中的长刀后，刚要重新拿起那本医书时，忽的霍然抬头，仔细看着叶闻，以及他手中那柄黑色长刀。
“这柄黑刀……你是裁决司的杀心？”
叶闻一怔，随即轻轻点头，低声应道。
“是。”